第033章 3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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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033章 33
夜半, 林覓盯著躺在壁爐旁的周麗花，神情凝重，看向在她身邊給人餵藥的舒禾時, 眉眼又柔和下來。
願意收留周麗花，舒禾或許是出於人道主義，不想見死不救, 但他有自己的想法。
萱萱趴在周麗花身邊, 任誰去勸, 她也不願離開。
兩人無奈, 只能讓她們母女呆在一起，舒禾睡單人床，林覓在單人床邊打地鋪。
周麗花的高燒一直沒退下來, 體溫一度達到四十一度, 驚得舒禾都擔心她是不是感染了某種新型病毒，怎麽會燒的那麽厲害。
後半夜餵了兩次藥, 將近上午，周麗花的體溫才漸漸穩定在三十八度。
昏迷中她一直念叨，“不會讓小三得逞”，“一對狗男女”，“我怎麽那麽命苦”之類的, 怨念像是在身體裏紮根了似的, 滿眼滿心都是黃保福和徐麗。
上午，舒禾睡醒後想去查看周麗花的情況, 卻被林覓攔下來。
“這段時間你不要靠近她了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她的高燒不是普通的病。”林覓扶著床沿坐上來, 看著熟睡中的母女, 語氣平淡。
舒禾嚴肅起來，“你知道些什麽？”
“我不能肯定, 只是依靠直覺判斷。”林覓無法把自己眼中的世界描述給她，粗暴的給出結論，“一旦她身體出現異樣，要在第一時間割斷她的脖子。”
溫暖小屋秒變兇殺現場？
舒禾縮了下脖子，“這麽嚴重嗎？”
林覓輕嘆了聲，“小禾，我和你不一樣，我對這些人沒有那麽深的感情。真到了那個時候，就讓我動手吧。”
“我現在可以告訴你，之前我半夜出去殺死怪物，不是逞英雄，是為了得到晶石。”
“那是什麽東西？”舒禾越聽越迷糊。
林覓垂了下眼睫，清秀的眉眼中透出隱隱的憂慮，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，才說。
“你現在感受不到，其實降下的暴雨，降溫的冷空氣中都蘊含著細微的能量，整個外部環境都被籠罩在紊亂的能量場中，接觸多了就會有變異的可能。”
這下舒禾明白了，神情緊張，“你的意思是，她的高燒是變異的前兆……”
林覓緩緩搖頭，“我無法百分百肯定，就像我之前推斷過變異後的怪物體內應該會有凝結能量的晶石，但那一只怪物體內沒有。”
所以才想找到第二只，解剖後才能總結現象，找到變異的規律，方便他們日後應對變異怪物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舒禾點點頭。
她眼中溫馨小日子，突然就變成了“近距離觀測人類變異的實時記錄”。
末世生活真刺激啊。
久久聽不到舒禾的聲音，林覓握住她的手，安慰她：“你別怕，我願意冒著風險讓她進來，就一定有辦法保護你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舒禾靠上他的肩頭，目光落在萱萱安靜的睡顏上，心中泛起酸澀。
周麗花要是真的出了問題，萱萱該怎麽辦呢。
*
好熱，怎麽會那麽熱呢。
周麗花在睡夢中大口喘息，從身體內部溢出的熱量像沸騰的熱水一樣將她燙的渾身疼痛，從皮肉深入骨髓。
好痛苦。
她已經習慣了忍受痛苦，像泡在巖漿裏眺望岸上的人，可她不敢上岸，因為她手裏提著一袋金子，盡管金子的另一邊被別人抓在手中，但她還是舍不得放下。
只要堅持下去，把那個人熬死，就能得到所有的財富，讓那些覬覦她位置的人幻想落空，她會成為唯一的贏家，得到幸福。
她所想象的幸福啊，被關心，被在意，被看見，被接納。
再也沒有怨恨和苦難，只有幸福。
高熱讓她的夢境變得無比清晰。
十八歲時，父母說，“反正你的成績也不好，與其浪費時間上學，不如早點退學回家幫工，相親嫁人。”
婚後感情不和，家裏親戚說，“男人不都這樣的，嫁人就是為了過日子，你還指著他把你捧在手心裏當寶貝哄？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丈夫第一次出軌，婆婆勸她，“保福只是喝醉酒，犯了個小錯，他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，每個月還不都指著他往家拿錢，你別太小題大做，擾的全家不安寧。”
女兒出生，丈夫在醫院跟她甩臉子，“我養了你這麽多年，你就給我生個殘廢出來？
“要不是拋棄糟糠之妻會破財運，老子現在就跟你離婚！”
然後就是無盡的苦怨和眼淚，爭吵，日覆一日，年覆一年，永無盡頭。
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？”
“我到底做錯了什麽，要忍受那個垃圾二十年，我……我不……”
“我不甘心……”
鼻腔湧上兩道熱流，睡夢中的周麗花被鼻血嗆到，下意識側過身咳嗽，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。
流出鼻血讓她頭腦清醒了些。
她睜開眼，面前是臉色紅潤的女兒，正淚眼汪汪的看著她，著急地打著手語。
［媽媽，你終於醒了。］
［你一直昏迷，我好害怕。］
身邊抱住她的舒禾，用衛生紙擦掉她的鼻血，輕聲問她：“周姨，你已經昏睡三天了，現在感覺還好嗎？要不要吃點東西？”
舒禾本該聽林覓的話離病患遠一點，但看著小女孩哭的揪心，周麗花在睡夢中的呢喃又那樣的無助痛苦，終究還是一股腦熱上來把人扶抱在了懷裏。
乖巧貼心的女兒，熱心助人的鄰居，這是周麗花最先看到，最先意識到的。
然後是溫暖的房間，餵到嘴邊的紅棗小米粥，好香甜，好幸福。
周麗花小口小口喝著粥，從猙獰的夢中清醒過來，感動的淚流不止。
切身體會到舒禾的精心照顧，她哭的眼睛都腫了，“謝謝你救了我們母女，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。”
舒禾告訴她：“是洛曉曉帶你們過來的，我只是盡力而為。”
周麗花哭著點頭，“你們都是好人。”
在自己最無助最危險的時候，父母親戚不在，丈夫冷眼旁觀，真正在乎她的只有女兒，舒禾和那個姓洛的小姑娘。
自己向人訴說那麽多次內心的痛苦，真正願意聆聽，願意勸她幾句的，都是女人。
她竟然一次都沒有看見過她們，在一個負心漢身上浪費了二十年。
舒禾為她擦去眼淚，說：“你只要好好養身體，健康的活下去。萱萱真的很愛你，你也要為了她保重自己。”
周麗花抽泣著看向自己的女兒。
她伸出手去摸女兒的臉，看著自己身體孕育出的血肉，一個鮮活溫暖的生命，即便聽不見，也是她最親的親人，最愛的女兒。
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，打出手語。
［萱萱，咱們不要你爸了。從今以後你只有媽媽，媽媽也只有你，咱們再也不靠別人，再也不要受氣了。］
萱萱狠狠點頭。
［媽媽要快點好起來。］
其樂融融的三人身旁不遠，是背後藏刀的林覓。他註視著周麗花體內的能量波動，仍舊異常，並未因為她的清醒而回歸正常。
忽然，他註意到那些能量像受到某種力量的驅使，流到了周麗花生滿凍瘡的手上。
女人在清醒的幸福中，流著眼淚訴說，“我一定會好起來，我們萱萱也會好起來，媽媽要讓你成為健康快樂的小孩。”
萱萱小聲啜泣著，依偎在媽媽的手心。
女孩寂靜的耳中傳來陌生的感覺，那聲音她刺破無聲的世界，越來越大，越來越清晰，像打開一扇新大門。
*
洛曉曉估計自己是太沒存在感了，之前散布的拋屍言論竟然沒有被任何人懷疑。
在謊言漏洞百出的情況下，大家不追究這件事，只是因為不在乎——他們不在乎一對母女的生死，反正沒輪到自己頭上，誰管呢。
看透人群中彌漫的低迷氛圍，連俞經理都沒什麽精神，她越來越想念舒禾的安全屋。
已經過去三天了，他們還好嗎？
她偷偷摸了一把衣兜裏的寶貝。
黑色長款羽絨服是酒店的冬季制服，俞經理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件，那晚她從安全屋出來，發現兩個兜裏多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和一把紫皮巧克力糖。
由於無法外出活動，這幾天食堂提供的食物量少且寡淡，她全靠這些糖撐過來的。
坐在餐廳裏，吃著涼透的米粥和幹面包，不小心聽到了旁邊餐桌上的對話。
“照這速度，燃料最多只能再消耗三天，外面都已經零下七十度了，再不想想辦法，咱們都得被凍死。”
“能想什麽辦法啊，俞經理都沒辦法，咱們能怎麽辦……”
“張哥，要我說俞經理也太死板了，他自己一個人解決不了問題，就該開個員工大會，或者找個副手幫他嘛。”
“對啊，之前你救了他的命，一定能在他面前說上話。你跟他說一聲，咱們開會集思廣益，真找不出辦法，那就開倉庫吃五天的飽飯，往後就算是凍死，也是個飽死鬼。”
“你小子，繞了這麽一圈，原來是為了吃頓飽飯。”
“實在餓的不行了啊，天這麽冷，再沒點好吃的，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。”
“行，我去跟俞經理說說看。”
洛曉曉偷看到張濤起身，往前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過身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。
她忙埋頭啃面包，裝作一無所知。
當天並沒有傳出要開員工大會的消息，晚飯也沒有變豐盛，一切如舊，死氣沈沈。
再看到張濤，是在當天夜裏，他從員工所處的靠近壁爐的前排，不知怎麽，自己挪來了她所在的邊緣位置，倚在她所處的墻的旁邊。
好安靜，好尷尬。
她可沒跟男人靠得那麽近過，尷尬的很不自在，小聲問了句：“你怎麽來這兒了？”
本想打破生硬的氣氛，結果對方根本不搭話。
內心糾結下，鬼使神差想起中午聽到的話，她又問了句：“跟俞經理的談話，沒成功嗎？”
張濤冷哼了一聲，沒好氣地說：“他說他有辦法解決燃料問題，讓我別打倉庫食物的主意。我還以為他和陸經理不一樣，沒想到也是個不聽人言的頑固。”
“可能他真的有辦法？”她感覺俞經理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，看著挺聰明的。
“有辦法個屁。”張濤低罵了一聲，自尊心受挫，扭過了臉去。
有辦法不是好事嗎，他生什麽氣啊？
人心真是難懂。
洛曉曉不再說話，很快就睡著了。
時至半夜，肩上壓來不小的重量，把她坐躺的姿勢都壓歪了。醒來看去，竟然是睡著的張濤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她身上。
她咬了咬牙，決定不再當忍耐的受氣包，上手拍拍他的臉，嘗試把人拍醒。
手心碰到他的臉，卻被高溫燙到。
他發燒了！
洛曉曉大驚，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張濤從昏睡中睜開眼，喃喃道：“求求你，不要告訴別人……我不想被趕出去被凍死……”
他今早就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，吃完午飯就感自己身體隱隱發熱。想到那天晚上被人擡出去最後凍死的女人，他怕的要死。
自己當時還混在人群中應和了一句，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身體一向健壯，竟然也會生病。
一旦暴露，就算不是傳染病，也會被別人排擠出去的。
他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就是這個宴會廳裏唯一的爛好人，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其他員工，來到了她身邊。
在女生無措的慌亂中，他認命般祈求：“如果我死了，你能幫我收屍嗎？”
這一刻，洛曉曉感受到一種被人依靠的重視感，這個原本高大強壯的男人是如此的脆弱無助，無比需要她的幫助。
想到舒禾對她的稱讚，畏縮的心終於大膽起來，掀起自己的被子，把男生蓋了進來。
她並不無能，她也可以拯救別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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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半, 林覓盯著躺在壁爐旁的周麗花，神情凝重，看向在她身邊給人餵藥的舒禾時, 眉眼又柔和下來。
願意收留周麗花，舒禾或許是出於人道主義，不想見死不救, 但他有自己的想法。
萱萱趴在周麗花身邊, 任誰去勸, 她也不願離開。
兩人無奈, 只能讓她們母女呆在一起，舒禾睡單人床，林覓在單人床邊打地鋪。
周麗花的高燒一直沒退下來, 體溫一度達到四十一度, 驚得舒禾都擔心她是不是感染了某種新型病毒，怎麽會燒的那麽厲害。
後半夜餵了兩次藥, 將近上午，周麗花的體溫才漸漸穩定在三十八度。
昏迷中她一直念叨，“不會讓小三得逞”，“一對狗男女”，“我怎麽那麽命苦”之類的, 怨念像是在身體裏紮根了似的, 滿眼滿心都是黃保福和徐麗。
上午，舒禾睡醒後想去查看周麗花的情況, 卻被林覓攔下來。
“這段時間你不要靠近她了。”
“為什麽？”
“她的高燒不是普通的病。”林覓扶著床沿坐上來, 看著熟睡中的母女, 語氣平淡。
舒禾嚴肅起來，“你知道些什麽？”
“我不能肯定, 只是依靠直覺判斷。”林覓無法把自己眼中的世界描述給她，粗暴的給出結論，“一旦她身體出現異樣，要在第一時間割斷她的脖子。”
溫暖小屋秒變兇殺現場？
舒禾縮了下脖子，“這麽嚴重嗎？”
林覓輕嘆了聲，“小禾，我和你不一樣，我對這些人沒有那麽深的感情。真到了那個時候，就讓我動手吧。”
“我現在可以告訴你，之前我半夜出去殺死怪物，不是逞英雄，是為了得到晶石。”
“那是什麽東西？”舒禾越聽越迷糊。
林覓垂了下眼睫，清秀的眉眼中透出隱隱的憂慮，像是下定了很大的決心，才說。
“你現在感受不到，其實降下的暴雨，降溫的冷空氣中都蘊含著細微的能量，整個外部環境都被籠罩在紊亂的能量場中，接觸多了就會有變異的可能。”
這下舒禾明白了，神情緊張，“你的意思是，她的高燒是變異的前兆……”
林覓緩緩搖頭，“我無法百分百肯定，就像我之前推斷過變異後的怪物體內應該會有凝結能量的晶石，但那一只怪物體內沒有。”
所以才想找到第二只，解剖後才能總結現象，找到變異的規律，方便他們日後應對變異怪物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舒禾點點頭。
她眼中溫馨小日子，突然就變成了“近距離觀測人類變異的實時記錄”。
末世生活真刺激啊。
久久聽不到舒禾的聲音，林覓握住她的手，安慰她：“你別怕，我願意冒著風險讓她進來，就一定有辦法保護你。”
“我不怕。”舒禾靠上他的肩頭，目光落在萱萱安靜的睡顏上，心中泛起酸澀。
周麗花要是真的出了問題，萱萱該怎麽辦呢。
*
好熱，怎麽會那麽熱呢。
周麗花在睡夢中大口喘息，從身體內部溢出的熱量像沸騰的熱水一樣將她燙的渾身疼痛，從皮肉深入骨髓。
好痛苦。
她已經習慣了忍受痛苦，像泡在巖漿裏眺望岸上的人，可她不敢上岸，因為她手裏提著一袋金子，盡管金子的另一邊被別人抓在手中，但她還是舍不得放下。
只要堅持下去，把那個人熬死，就能得到所有的財富，讓那些覬覦她位置的人幻想落空，她會成為唯一的贏家，得到幸福。
她所想象的幸福啊，被關心，被在意，被看見，被接納。
再也沒有怨恨和苦難，只有幸福。
高熱讓她的夢境變得無比清晰。
十八歲時，父母說，“反正你的成績也不好，與其浪費時間上學，不如早點退學回家幫工，相親嫁人。”
婚後感情不和，家裏親戚說，“男人不都這樣的，嫁人就是為了過日子，你還指著他把你捧在手心裏當寶貝哄？差不多就行了。”
丈夫第一次出軌，婆婆勸她，“保福只是喝醉酒，犯了個小錯，他在外面做生意不容易，每個月還不都指著他往家拿錢，你別太小題大做，擾的全家不安寧。”
女兒出生，丈夫在醫院跟她甩臉子，“我養了你這麽多年，你就給我生個殘廢出來？
“要不是拋棄糟糠之妻會破財運，老子現在就跟你離婚！”
然後就是無盡的苦怨和眼淚，爭吵，日覆一日，年覆一年，永無盡頭。
“為什麽要這樣對我？”
“我到底做錯了什麽，要忍受那個垃圾二十年，我……我不……”
“我不甘心……”
鼻腔湧上兩道熱流，睡夢中的周麗花被鼻血嗆到，下意識側過身咳嗽，卻被一個溫暖的懷抱接住。
流出鼻血讓她頭腦清醒了些。
她睜開眼，面前是臉色紅潤的女兒，正淚眼汪汪的看著她，著急地打著手語。
［媽媽，你終於醒了。］
［你一直昏迷，我好害怕。］
身邊抱住她的舒禾，用衛生紙擦掉她的鼻血，輕聲問她：“周姨，你已經昏睡三天了，現在感覺還好嗎？要不要吃點東西？”
舒禾本該聽林覓的話離病患遠一點，但看著小女孩哭的揪心，周麗花在睡夢中的呢喃又那樣的無助痛苦，終究還是一股腦熱上來把人扶抱在了懷裏。
乖巧貼心的女兒，熱心助人的鄰居，這是周麗花最先看到，最先意識到的。
然後是溫暖的房間，餵到嘴邊的紅棗小米粥，好香甜，好幸福。
周麗花小口小口喝著粥，從猙獰的夢中清醒過來，感動的淚流不止。
切身體會到舒禾的精心照顧，她哭的眼睛都腫了，“謝謝你救了我們母女，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麽報答你。”
舒禾告訴她：“是洛曉曉帶你們過來的，我只是盡力而為。”
周麗花哭著點頭，“你們都是好人。”
在自己最無助最危險的時候，父母親戚不在，丈夫冷眼旁觀，真正在乎她的只有女兒，舒禾和那個姓洛的小姑娘。
自己向人訴說那麽多次內心的痛苦，真正願意聆聽，願意勸她幾句的，都是女人。
她竟然一次都沒有看見過她們，在一個負心漢身上浪費了二十年。
舒禾為她擦去眼淚，說：“你只要好好養身體，健康的活下去。萱萱真的很愛你，你也要為了她保重自己。”
周麗花抽泣著看向自己的女兒。
她伸出手去摸女兒的臉，看著自己身體孕育出的血肉，一個鮮活溫暖的生命，即便聽不見，也是她最親的親人，最愛的女兒。
她從沒像現在這樣清醒過，打出手語。
［萱萱，咱們不要你爸了。從今以後你只有媽媽，媽媽也只有你，咱們再也不靠別人，再也不要受氣了。］
萱萱狠狠點頭。
［媽媽要快點好起來。］
其樂融融的三人身旁不遠，是背後藏刀的林覓。他註視著周麗花體內的能量波動，仍舊異常，並未因為她的清醒而回歸正常。
忽然，他註意到那些能量像受到某種力量的驅使，流到了周麗花生滿凍瘡的手上。
女人在清醒的幸福中，流著眼淚訴說，“我一定會好起來，我們萱萱也會好起來，媽媽要讓你成為健康快樂的小孩。”
萱萱小聲啜泣著，依偎在媽媽的手心。
女孩寂靜的耳中傳來陌生的感覺，那聲音她刺破無聲的世界，越來越大，越來越清晰，像打開一扇新大門。
*
洛曉曉估計自己是太沒存在感了，之前散布的拋屍言論竟然沒有被任何人懷疑。
在謊言漏洞百出的情況下，大家不追究這件事，只是因為不在乎——他們不在乎一對母女的生死，反正沒輪到自己頭上，誰管呢。
看透人群中彌漫的低迷氛圍，連俞經理都沒什麽精神，她越來越想念舒禾的安全屋。
已經過去三天了，他們還好嗎？
她偷偷摸了一把衣兜裏的寶貝。
黑色長款羽絨服是酒店的冬季制服，俞經理給每個人都發了一件，那晚她從安全屋出來，發現兩個兜裏多了一把大白兔奶糖和一把紫皮巧克力糖。
由於無法外出活動，這幾天食堂提供的食物量少且寡淡，她全靠這些糖撐過來的。
坐在餐廳裏，吃著涼透的米粥和幹面包，不小心聽到了旁邊餐桌上的對話。
“照這速度，燃料最多只能再消耗三天，外面都已經零下七十度了，再不想想辦法，咱們都得被凍死。”
“能想什麽辦法啊，俞經理都沒辦法，咱們能怎麽辦……”
“張哥，要我說俞經理也太死板了，他自己一個人解決不了問題，就該開個員工大會，或者找個副手幫他嘛。”
“對啊，之前你救了他的命，一定能在他面前說上話。你跟他說一聲，咱們開會集思廣益，真找不出辦法，那就開倉庫吃五天的飽飯，往後就算是凍死，也是個飽死鬼。”
“你小子，繞了這麽一圈，原來是為了吃頓飽飯。”
“實在餓的不行了啊，天這麽冷，再沒點好吃的，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。”
“行，我去跟俞經理說說看。”
洛曉曉偷看到張濤起身，往前走了兩步卻突然回過身，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。
她忙埋頭啃面包，裝作一無所知。
當天並沒有傳出要開員工大會的消息，晚飯也沒有變豐盛，一切如舊，死氣沈沈。
再看到張濤，是在當天夜裏，他從員工所處的靠近壁爐的前排，不知怎麽，自己挪來了她所在的邊緣位置，倚在她所處的墻的旁邊。
好安靜，好尷尬。
她可沒跟男人靠得那麽近過，尷尬的很不自在，小聲問了句：“你怎麽來這兒了？”
本想打破生硬的氣氛，結果對方根本不搭話。
內心糾結下，鬼使神差想起中午聽到的話，她又問了句：“跟俞經理的談話，沒成功嗎？”
張濤冷哼了一聲，沒好氣地說：“他說他有辦法解決燃料問題，讓我別打倉庫食物的主意。我還以為他和陸經理不一樣，沒想到也是個不聽人言的頑固。”
“可能他真的有辦法？”她感覺俞經理不是那種不靠譜的人，看著挺聰明的。
“有辦法個屁。”張濤低罵了一聲，自尊心受挫，扭過了臉去。
有辦法不是好事嗎，他生什麽氣啊？
人心真是難懂。
洛曉曉不再說話，很快就睡著了。
時至半夜，肩上壓來不小的重量，把她坐躺的姿勢都壓歪了。醒來看去，竟然是睡著的張濤半個身子都靠在了她身上。
她咬了咬牙，決定不再當忍耐的受氣包，上手拍拍他的臉，嘗試把人拍醒。
手心碰到他的臉，卻被高溫燙到。
他發燒了！
洛曉曉大驚，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張濤從昏睡中睜開眼，喃喃道：“求求你，不要告訴別人……我不想被趕出去被凍死……”
他今早就感覺身體有點不對勁，吃完午飯就感自己身體隱隱發熱。想到那天晚上被人擡出去最後凍死的女人，他怕的要死。
自己當時還混在人群中應和了一句，怎麽也不會想到自己身體一向健壯，竟然也會生病。
一旦暴露，就算不是傳染病，也會被別人排擠出去的。
他能想到的救命稻草就是這個宴會廳裏唯一的爛好人，隨便找了個借口離開其他員工，來到了她身邊。
在女生無措的慌亂中，他認命般祈求：“如果我死了，你能幫我收屍嗎？”
這一刻，洛曉曉感受到一種被人依靠的重視感，這個原本高大強壯的男人是如此的脆弱無助，無比需要她的幫助。
想到舒禾對她的稱讚，畏縮的心終於大膽起來，掀起自己的被子，把男生蓋了進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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